果然是祖父。
因为有“赠画”的这个联系点，所以听文薇说到有个老人劝告花满林时，殷岚心里就多少有数了。
一直像隐形人一般安静倾听的短发女子这时忽然开口点评道：“老师你是从结果去反推才这么说。如果那位花老师没遇害的话，劝告他的人就该说是搞封建迷信的老骗子了。”
文薇一时语塞。
缓了一会儿，文薇才无奈地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二位，不好意思，我这个学生向来心直口快，所以说话比较……”
比较没情商。
听出文薇没说出口的意思，殷岚和米易尘都不是会在乎这点小节的人，所以略过了短发女子这番不太客气的话。同时殷岚还有点羡慕短发女子——能这么坚定地保持唯物主义的信仰，对方八成自记事以来就没遇到过任何怪事，几乎可以算是与怪谈绝缘的体质。
与花满林的过往有关的话题至此就说得差不多了，文薇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显出些许送客之意。
米易尘听了一肚子的故事，却没找到救人的头绪，这时也有些坐不住，顺势就要告辞。
殷岚却在这时直接发问：“文老师，可以请问一下您是因为什么失去双眼的吗？”
“你这人！”短发女子当场就气得站了起来，一副要赶人的架势。
但这人刚才还说自己祖父是老骗子呢，现在大家没情商对没情商，也算扯平了。殷岚毫不退缩，抓紧补充道：“我上次在美术馆与您偶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你和这位的对话，似乎您失明和《清晨》那幅画有关，而且那幅画是您出事之后才捐给美术馆的，对吗？”
“小巩，别激动。他们既然是在调查和《幻梦四章》有关的案子，那问得细点也是应有之意，并非故意针对我。”按住自己的学生，文薇说到自己的伤，反而比说花满林的事更冷静利落。她答：“眼睛是我自己戳瞎的。”
花满林还在世时，曾经表态要把《清晨》这幅画送给文薇，原因是他产生创作灵感的那天清晨跑进画室正好与她相遇，他觉得这是一种缘分。但当时文薇并未马上接受，因为她觉得这是花满林的得意作品的一部分，至少也要等对方全系列完成，向大众公开展出后再受赠更合适。
没想到画正式展出前花满林就出事了。由于他生前明确表态过《清晨》是属于文薇的，所以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波折，最终文薇还是顺利获得了这幅画作。
“……自花老师去世后，我就经常看他留下的这幅画，想象着他在绘制它时是怎么思考构图，怎么运笔，怎么用色的。还有，他画了这么一幅给人感觉特别寂寞，寂寞到让人害怕的图，想要表达怎样的感情。”说到这时，文薇的双手微微抬起比划了一下，就好像那幅她凝视过无数次的画在眼前一般。
类似的动作，上次在美术馆碰到对方时殷岚也见过，当时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时候殷岚只当这位优雅的阿姨是真的非常喜欢《清晨》这幅画。不过今天听她将关于花满林的回忆徐徐道来后，他才意识到，或许让对方倾注感情的不光是画，还有作画的人。
文薇并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太久。她很快就重新恢复端坐，说道：“有一年清明节，我看着那幅画思考着同样的问题时，忽然觉得好像看到窗外的浓雾中有个黑点，那黑点越来越近，像是一个在奔跑的人……当那人和我之间的距离即将缩短到可以看清彼此相貌的时候，我忽然觉得非常恐惧。”
对于自己戳瞎双眼的过程文薇记得不甚清楚，她只记得那天当她回神时，双眼的位置剧痛，脸上和手上都糊着黏腻腥甜的血，属于她自己的血。耳边则是听到她房里动静过来查看的家人尖叫的声音。
随后家人便将文薇送去医院抢救，但还是没能保住组织已经完全被破坏的眼睛，她从此成了一个盲人，再也无法作画。
觉得《清晨》继续留在自己手上也是浪费，文薇就把画捐给了槐舟市美术馆。
“请问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呢？”
“有十来年了吧……小巩那时候还在准备艺考呢，现在她都出社会好几年了。”说着，文薇怜爱地拍了拍身旁短发女子的手。“明明没教她多久，这孩子却很念旧情。”
这次是再没有什么要问的问题了，米易尘跟殷岚离开文家。
“花了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听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刚回到车上，米易尘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殷岚说：“关于《清晨》的诅咒，源头应该就是这位文老师自残的事了，《家》则是乌家灭门案。那么《访客》和《夜归》的所谓诅咒又是什么呢？我记得你说过，在这次的事件发生之前，收藏《访客》的袁家就曾经有人失踪？”
米易尘翻了翻自己的记录，点头道：“对，当时失踪的是袁家一个亲戚的小孩。当时是除夕，袁家房子里人不少，加上大门有保安值班，不怕孩子跑出去，所以大人们就没盯得太紧，任凭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在房子里面玩捉迷藏。结果等到发红包时才发现少了个小女孩，所有人包括出警的警察在房子里到处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保安们也很肯定，说那晚没人出去也没有外人进来。”
“除夕……文老师觉得画里有人是清明，对不上啊……”殷岚直觉这其中有古怪。“撇开这两件事不提，在《夜归》由我祖父保管后，到这次遗失之前，这十五年间其实都没有出现过集体失踪的事件，我认为这可以得出《幻梦四章》的怪谈传播链暂时被切断的结论。”
作为调查局的人，米易尘当然也知道传播链的理论，当即点头。
“那为什么文老师和袁家还会遇到怪事，又或者说，为什么《家》的收藏者没有出事呢？”
喜欢诡屋请大家收藏：(m.wsgwx.com)诡屋望书阁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