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在胡思乐家中待了好一阵才回家，他心里的感受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
胡思乐的发烧在家中好生养着，而特日棍却不像胡思乐那般幸运。
哈达看见特日棍最先冲入脑海的不是孩子要生病的紧张感。
而是在书记儿子面前的丢脸。
特日棍在七十三走后迎来的就是哈达的谩骂殴打。
“说！你干啥去海子那里。你咋还能把自己弄成这样被七十三送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傻子！”
特日棍现在已经发烧起来，好像脑袋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
说话的时候逻辑也不太清晰。
看起来好像有些神志不清，可哈达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你给我起来！不要坐在那里像个木桩子一样。”
特日棍半梦半醒地起身，站到哈达跟前，想要解释。
可哈达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没那本事就不要逞能啊，现在这样丢人现眼你觉得开心是吧？”
特日棍想要开口解释，但是迎来的却是哈达的一鞭子。他也没有什么力气说出口，看起来特别蔫。
这个样子的特日棍在哈达看起来更加惹人嫌。
“以后不许做这样的事情！做也要躲着做！让人逮个正着算什么事情！”
阿荣这时跑过来护着特日棍。
“你打孩子干嘛呀，孩子本来就发烧了，你再打会把人打死的！”
“慈母多败儿！你瞧瞧他现在的样子。”
阿荣的眼泪瞬间涌出来。
“孩子为什么会去海子我知道，他想给我和老小捕鱼吃，他哪里错了。”
“你让他自己说错在哪里了。”
特日棍僵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表现才不会惹得哈达更加生气。
哈达见特日棍那个样子更加来气。阿荣哭哭啼啼地求着情。
“你不能再打孩子了啊，打厉害了要治病，家里哪还有闲钱来治病？”
哈达喘着粗气坐在炕上，一言不发。
阿荣将特日棍领着坐到炕上。
“孩子，你在这儿坐着，额嬷给你煮点粥喝，你喝上粥好好睡一觉。”
特日棍自然是点头答应，没什么不满意的。
哈达瞧一眼特日棍，也不再在屋里头坐着转身去屋外喂牲畜去了。
特日棍松了一口气，哈达不在屋里，感觉屋里的气压都没有那么的高了。
阿荣去厨房煮出来一点点粥，给特日棍吃上之后安慰他睡下。
“你不用管你阿布，他就那样的人，不要和他计较。”
特日棍挤出一个笑脸：“我知道的，额嬷，你和弟弟妹妹们也吃点吧。”
阿荣心中一酸：“没事，等这一批冬羔下来了，咱家里还能吃点奶呢。”
特日棍终于是放下心，将一碗粥喝下之后开始躺进被窝睡觉。
阿荣坐在厨房里抹眼泪，又是被进屋来的哈达撞见。
“你又在流什么猫尿！”
阿荣心头一酸，嘴唇颤抖并不说话，哈达心中的憋闷更甚。
“别哭了，你这样哭来哭去有什么意义？哭哭哭，除了哭还会什么！”
阿荣双眼含泪地看着哈达，哈达并没有看见她的眼神，还在那里骂着。
“没人看见也就罢了，让书记家孩子看见了，让我怎么好意思，你知不知道这有多丢脸啊！”
哈达心中其实对于落水的儿子还是有很多关心的，但是心中更多的羞耻感盖过了对特日棍的关心。
“面子，面子，你的面子比孩子的命还重要吗！”
阿荣声嘶力竭地哭喊，站起身，用脑袋冲着哈达撞过去。
哈达没料到阿荣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没有丝毫的防备，跌坐在地。
双眼圆瞪，看着阿荣难以置信。
“你疯了吗？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啊？”
阿荣哭着喊：“我能做什么，你不是看见了吗。”
阿荣擦过脸上的泪，回到灶边继续烧火。
哈达愣在原地好久，才慢慢缓过神来，看着烧火的阿荣。
心里的火气直直往上窜，想起身打一顿算了。转念又想到屋子里的孩子们。
还是不能打，当着孩子们的面不能做那样的事情。
“我去喂牛了。”
阿荣的眼泪再次流下来，看着哈达走出门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哈达的自卑，爱面子是基于家庭的贫穷而带来的。
阿荣明白，可无法理解。
面对家人，展现的都是最糟糕的，最狰狞的一面。留给外人，陌生人的反而是良善温和的一面。
阿荣心中十分委屈，她现在真想将哈达揍一顿，可又不能真的揍。
家中的人多，但是坚实的劳动力却不多，哈达要是再倒下，家里的日子真的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尽量不让眼泪接着流出来。
家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她照顾呢，她不可以倒，倒了孩子们该怎么办。
哈达在院子里照顾着牲畜，心中也是十分难受。他本也不想那样地为难大儿子，但是一想到自己在书记家中的印象...
虽然一直以来他们家给人的印象都是穷酸相，但是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最先想到的还是他的脸面在书记面前丢尽了。就因为他家穷，所以总是会矮人一截。
好像让书记知道这件事，他们一家人的脸已经被人踩在脚底，在书记那里会抬不起头来。
院子里的牲畜们并不知道哈达的心思，只是在那里吃草吃得欢实无比。
牲畜又不是人，哪里会明白人复杂的心思呢，吃好喝好就是牲畜的好时光。
阿荣出来倒水，看见哈达在拿干草出气，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
“回家来喝粥吧。”
哈达杵在那里，一动不动。阿荣也懒得再叫他，要喝就喝，不喝拉倒。
阿荣提着盆回家，看见一屋子小孩，再想想哈达那样子，深呼吸一口气。
还是不要太计较得好，不然真的会把自己给憋死。
锅里粥开了，阿荣掀开锅盖，还是普普通通的苞米粥，今年村里人家的生活都变好了一截，哈达家却好像没什么变化。
还是那样的将就，不饿死就已经很好了。
还强求那么多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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