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家是大家族，尤其是他们这一房，在邬台村的地都占了一大半，用一间牛棚就能换一个免费的劳力，可是太划算了！
有了落脚处，段家老太爷，当时也才二十出头的段玉溪带着年仅六岁的段老爹段天赐，就留在了邬台村。
除了帮里正一家做完田地里的活计，段玉溪还要抽空给其他人家做活，换得一碗粥饭或者几个窝窝头给儿子天赐吃。
熬过了两年，过了八岁的段老爹也上山替人放羊，只图温饱。
时间长了，父子俩就好像邬台村公用的奴仆，谁家有事都可以使唤。
靠着段玉溪的忍耐和拼命，百家饭终于养大了段天赐，才十岁出头，段老爹就长得比一般孩子都要壮实，也就被邬台村的人使唤着，跟着父亲下地干重活了！
段玉溪怕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干重活累垮了身子骨，他就一人顶了两人干，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一条好好的汉子熬得比四十岁的人还要苍老。
长大了的段老爹不愿意再过这样的奴隶生活，终于在一次连续做了一天一夜活计，没有马上应了第二家做事，被那家人辱骂殴打，一气之下，逃离了邬台村。
那时候，段天赐才十三岁。
段玉溪出去找过，外面还是混乱的，找不到只得又回到邬台村，没有了儿子在身边，段玉溪沉默了，更加拼命的干活，他要留在邬台村，等着儿子回来。
他跟邬台村当时的里正写下了一份合约，用十年的卖身契，换下这个牛棚，他想给儿子保留下一处回归之地。
邬叔公推了推桌上的纸:“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合约，上面说了等段家子孙长大方能收回。现在你们兄妹也都该婚配了，这房子我也该收回了！”
原本，这才是逼着云霞出嫁的根本，云霞是最小的，只要她一嫁人，邬家就能凭这一张纸，收回这一座青砖院子。
段云起没有看桌上的纸，只是看着邬老头冷冷问道:“你那纸上只说了要收回牛棚，可有这院子的地契？”
邬里正面上一僵，顿时恼怒起来:“这是你爷爷亲自承认的借住凭证，你想不承认？还有在全村老少，大庭广众之下的说出来的婚事，你也想不承认？”
有段云起在场，二郎三郎都没有插话，只是看着大哥有如此平静的语气，暗暗提着心:大哥在盘算着什么？
“既然是爷爷定下的借住，我们做子孙的自然要尊从，这上面也写了，要爷爷去世，段家子辈成家后归还，我跟二郎定下的媳妇还未及笄，自然没有成亲一说，杜师爷可看过肖潇的户籍的。”
“你……你这个无赖，泼皮！”邬叔公已经气得抖了起来，他也忌惮段大郎的凶悍，才等到云霞满上十七岁，故意用官媒压他，没想到还是这样难缠。
云霞的婚事、带回来的女孩、牛木匠寻上门这三件都是邬叔公期盼已久的事，他就想在有生之年，把段家赶出邬台村。
门被人呼的推开，身穿葛布长袍的邬君年冲了进来:“五叔，你想收回这院子？”
邬里正皱了眉头，这个侄儿是邬家最有学问的，也在帮着自己打理村里的事。有学问是好事，可这人也酸了，时不时就在段家的院子外吟诗作对，学了县里那些学子的模样，说什么佳人配才子的话。
谁都看得出，这个君年是对段家的媳妇上了心，不过有段天赐在，也只能想想而已。
“君年，这不干你的事，院子收不收无所谓，这地皮可是我邬家的。”邬家叔公没好气的道。
他心里正为段云起的软硬不吃而烦恼，看到邬君年也就没了好脸色。
“我也听爹说过，段家借了牛棚的事，五叔，人家借的是牛棚，你想要人家还院子，这可就不地道了！我们邬家也不能借着势大欺负人吧！”
“你……你给我滚出去！”邬里正看着这个吃闲饭，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
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杜师爷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个邬里正是有些欺负人了，不过黑纸白字，讨还回去也是占理的。
若不是那个大郎凶悍在外，聪明在里，不仅护了弟妹，只怕连这院子早就保不住了！
在这莽山之中，彪悍人处处都是，聪明人就不多了，杜师爷对眼前这个凭一己之力成全家人的汉子倒是生了敬佩之心。
对他这样吃笔墨官司饭的人来说，眼前的事就是小事一桩，又有了邬家自己人从中做挑，不如就做一个顺水人情。
轻咳一声，杜师爷开了口:“段家这借据是你们都承认的，这事就好办，不知道你们俩家可愿意调和调和。”
“如何调和？”
“杜师爷请讲？”
“一定要保下房子！”
三人齐齐开了口，有人愿意协调，自然是好事。
杜师爷先问向邬家:“邬家是必须收回地皮？
”邬叔公点点头，“必须收回。”
“段家是不愿意轻易地就这样还了？”
“借了牛棚，没有还院子的道理，我走必然是要拆了院子。”段云起也明白邬台村是住不成了！只是这院子是爹娘一手建起，他不能护住，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邬家。
“段云起，我邬家对你们可已经是仁慈义尽了，你要想想，你那爹娘的坟头，可都还在我邬家的地皮上。”邬里正也撕下脸皮，赤裸裸的威胁起来。
“我爷爷给你邬家干了一辈子的苦活，吃的都是冷饭残汤，生时住了牛棚，你现在要收回去，可以。
死了埋的不过是三尺荒坡，你邬家也要收回吗？你敢去动一根草试试，看我不砸烂整个邬台村。”段云起手摸上了不离身的铁棍。
“哎！哎！你们还想不想好好说事了？”杜师爷摸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赶快把事说开了，就回去吃饭。段家闹成这样，妹子连命都差点搭上，是不会给饭吃的。
屋里人都闭了嘴。
杜师爷一字一句道:“不想段家拆房，要还院子。这房子如此整齐，想当初也是费了心，邬家就要拿东西来换。”
邬里正张了张嘴，还未说出口，邬君年已经插了话:“这是应该的，就把坟地给他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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