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烟的线像一条有自己思想的蛇，沿着光线昏暗的黄泥路快速地蜿蜒前进，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诶？”
心中冒出“我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的疑问的瞬间，殷岚才发现进入画中的不止是线香的烟，还有他自己！
发现这点后，殷岚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抬头四顾，眼前所见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数不清的岔道，看不见任何现实世界中的景象，甚至无法判断他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条“鬼道”上的。
想起晗月曾说过，里世界对自己而言非常危险，殷岚很快做出反应，脱下外套盖在自己头上，遮住自己的脸——虽然这么做未未必真能达到掩饰身份的目的，但总比大大咧咧乱跑要来得好一点吧？
担心自己继续在鬼道上停留，周围的环境会更进一步变化，殷岚大致确认了刚才灰线消失的方向便快步跑入对应的岔路。
一开始，岔路上什么也没有，但渐渐的，在殷岚视野范围内出现了其他身影。
那些身影有的蹲坐在路边，身前摆放着一些看不清形状的小东西；有些则在蹲坐的身影旁边缓缓走动，看起来……有点像殷岚小时候跟父母出去玩时路遇乡下赶集的场景。
前方这个小小的“集市”的参与者们看上去都很悠闲，殷岚为了不引起注意，也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靠过去。
集市上点的灯发出的全是白色带蓝绿调的光，让殷岚想起常被人称为“鬼火”的磷火。这些灯光没有丝毫温度，照得参与集市的存在们本就畸形得千奇百怪的外表更加的恐怖。如果有什么恐怖片剧组勿入此地，甚至能现场给地狱取景。
各个摊位上摆的东西倒是比赶集者们看上去正常一些，殷岚在其中一个摊位上看到了款式非常老旧的录音机，还有现在已经完全没人在用的“小灵通”之类。
大约是他驻足的时间长了些，摊主抬头对他招呼道：“想要吗？这都是很好承载怨力的东西，混入人类的旧货市场里面，有很大几率会被他们当中一些人买走，然后你就可以附在上面，慢慢对他们施加影响了。现在入手的话，只要给我沾着刚出生就死亡的婴儿的血，我就换给你。”
这地方竟然还是古老的以物易物模式吗？
感叹的同时，殷岚迅速摇了摇头。
摊主立刻就翻脸了，挥舞着它的八只手赶人：“要不起就别挡在我摊子前面，去去去，一边儿去！”
殷岚赶紧走开。
经过短暂的观察，他发现这个集市中也不乏像自己一样蒙头覆面的存在，只不过他是用两只脚在走，而那些存在不是爬就是飘。同时殷岚还注意到，这个集市所在的地方不完全是混沌的黑暗，相反的，这地方有茂密的植被，还有几堵破败的土墙，只不过这些景色不太稳定，每隔一会儿就像信号不好一般会抽搐一下……感觉像现实世界和里世界重叠的区域。
殷岚敢这么猜，是因为刚才和他对话的那个摊主明显是有实体的妖怪，而根据云淞的说法，妖怪是很难直接进入属于怪谈的里世界的。
既然能用语言沟通，殷岚就大着胆子向赶集者们打听：“我在找一个蓝衣服的女人和一条灰色的线，你们有谁曾看到过吗？”
既然线香的烟飘到这边，那晗月就算不在这儿，至少也曾路过吧？
非人赶集者们对殷岚的话没什么反应——倒不是没听见或者没理解他说什么，从反应上看，更像是无利可图所以懒得回答。
见状，殷岚只得摸一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用来交换的东西。
手机当然是不能给的，家里的钥匙也不行，其他的……他的手摸到一小块方形的硬物。掏出来看到那漂亮的包装纸，殷岚才想起好像是去文薇家的时候，顶不住对方的热情招呼，所以自己拿了块巧克力。
“如果谁看见我要找的那两个，愿意指个方向的话，我用这东西换。”殷岚把巧克力举高一些，方便非人们看到。但非人又不是喜欢甜食的人类小孩，巧克力对它们恐怕没太大的吸引力。
殷岚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我看到了，我告诉你。”
循声望去，他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穿着黑衣，双眼赤红的小小人。
黑衣小小人走近殷岚，抬手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道：“你要找的在那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走到。好了，巧克力给我吧！”
殷岚握紧手：“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陪我过去，我看到蓝衣女人或者灰线再给你。”
“好吧，走。”黑衣小小人倒也干脆。
这时殷岚已经想起为何觉得这家伙眼熟了。
他参加孙齐和聂佳欣的婚礼时曾和类似的黑衣小小人坐过同一桌。这是传说中哪里有死人，它就出现在哪里的报死鸟——上次见到的报死鸟偷喝婚宴酒桌上的可乐，还抢走了本属于殷岚的那份糖果礼盒，这么喜欢甜食的报死鸟，应该是同一只吧？
路越走越偏，越走越暗，随着四周的温度渐渐变得潮湿阴冷，黑衣小小人的行走也越来越慢，仿佛在盘算什么。
殷岚警惕地停住：“你其实根本没见到我要找的人吧？”
“我有见到的，就在前面。”尖细的声音回答。
“前面哪里？”殷岚问。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你看那边——把巧克力给我！”黑衣小小人本来声音还很平静，说到后面忽然拔高，而后气势汹汹朝殷岚扑过来，一口咬在他握着巧克力的手上。
殷岚吃痛松手，对方立刻接住巧克力，和上次抢糖果礼盒一样，化成乌鸦大小的黑鸟。不过它没有立刻飞走，而是有些疑惑地自语：“这血的味道……你是人类？”
糟。
唯恐对方叫来其他非人，殷岚条件反射扯下顶在自己头上的外套，趁着报死鸟飞得不高，猛地兜头盖住它，将全身的重量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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