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
殷岚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却没有办法醒过来。
浓郁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他，那声音本是很动听的，却因为缺乏情感而显得冰冷、可怕。
声音在呼唤他靠近。
“……来，过来，给我……这是约定。”
手里面不知何时多了几根细长、干燥还有点粉末的东西，殷岚正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时，肩头忽然被人用力推了一下，他顿时有种坠入深渊的失重感，急坠的紧张情绪使得他骤然清醒，险险抓住床沿没有真的摔到地上。
视野范围中出现白鹭尖尖的喙，云淞道：“快起来，今天该出发去镜园了吧？”声音是少有的激动，他已经期待这天很久了。
殷岚狠掐两下自己的太阳穴，这才觉得脑子里那种混沌的感觉散去了一些，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他惊讶发现时间竟然已经过午了，难怪腹中饥饿。
百岁趴在殷岚卧室门口，看他起来才关切道：“少爷，您没事吧？脸色看起来很差呢。”
“做了个感觉很不舒服的梦。”殷岚随口回答。
“梦到了什么？”云淞问。
殷岚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梦，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描述的特别之处，最后只能概括为：“梦到有东西叫我。”
“哦……”云淞刻意拉长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隔岸观火的意味。“你可要小心了，像你和魏天予这样的人，梦跟普通人可不太一样，大部分时候不是有东西勾魂，就是某种预知。”
是吗？真这么厉害的话，能不能让自己梦到彩票头奖的号码啊？
没有被云淞故弄玄虚的说法吓到，殷岚一边做饭，一边分心思考今天去镜园要带些什么东西，最后发现除了带上家里两个妖怪和不知道算不算妖怪的那条小黑蛇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可准备了，毕竟自己又没有真正受过什么斩妖除魔的系统性教育。
最后给持正发消息确认碰面的地点，殷岚掐着时间离开泉河公寓。
锁大门时他多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厅，忽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恐惧感，好像有很多东西在阴暗处蠢蠢欲动，只等他离开一样。过节的气氛难道也会影响非人之物，让它们跟着活跃起来吗？一边疑问，殷岚一边庆幸公寓现在唯一的租客尤朋春节回老家了，否则他真怕等自己从镜园回来开门就看到对方的尸体。
作为槐舟市知名的旅游景点之一，去镜园的公交系统十分发达，殷岚从地铁站出来，经过公交车站台时，发现站在公交站牌前的一个一头乱发的中年男人向自己投来不太友善的目光。
更确切的说，对方好像在瞪殷岚背上用来装百岁的猫包。
[少爷，那个凶巴巴的男人看得见我。]
刚听到百岁如此说时，殷岚还想只要视力正常，看见一只透明罩子里东张西望的乌龟也不是多难的事吧？随后他才反应过来，百岁所谓的“看得见”搞不好指的是它的妖怪形态。
与此同时，乱发男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大步向殷岚走来。
“喂。”乱发男人说话的语气就和他的眼神一样不友善。“年纪轻轻就豢养妖怪，是嫌自己命太长吗？谁教你这种邪术的，你的师门是哪个？”
还真的看得见？
心中虽然意外，殷岚却没有回答男人的想法——自己和他又不熟。如果对方客气礼貌，殷岚当然也会礼貌以对，但这人上来就一副教训孙子的口气，殷岚也防卫性质的感到不爽，于是直接无视男人继续向前走。
背上忽然传来反向的巨大拉力，差点把殷岚拽倒。
乱发男人强硬道：“说不出来历，这小东西我就没收了，免得你少不经事用它害人！”
[少爷！]百岁的传音也跟着慌张起来。[我不要跟他走！]
深吸一口气稳住身体，殷岚一边牢牢抓住猫包的背带，一边瞥了眼四周被他们的争执惊动，开启围观模式的路人。然后，他大声喊道：“有小偷光天化日抢包！”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人群中有人举起手机对准乱发男人，也有个别仗义的已经在向他俩这边走，似乎准备见义勇为。
乱发男人没想到殷岚会使出这一手，当场呆愣住，趁他力道松懈的机会，殷岚夺回自己的包迈开步子跑起来——早知道出门会遇到这种神经病，就不该因为担心云淞太引人注目而和他分开行动！
直到远远看见挂着“镜园”二字招牌的大门，殷岚才渐渐慢下来，回头看一眼。
乱发男人没跟过来，应该是被甩掉了。
喘着气，殷岚此时才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在响，是持正打来的。
“小殷啊，我到站前广场了，你来了没有？我没看到你人啊。”
“我到镜园门口了，刚才遇到个怪人。”殷岚回答着，重新给持正发了个定位。
冷静下来后，殷岚对刚才那个乱发男人生出几分好奇来。无他，生活中殷岚还是第一次遇到跟自己一样能看到没有故意显形的非人之物的人，如持正这种所谓的大师，之前也只有在特殊的时候、特殊的地点才会看到这类东西。如果把能否看见跟实力划等号，刚才那个乱发男人显然比持正强得多。
就是很烦人，好像白蛇传里死脑筋的法海一样。
殷岚暗自吐槽着，一抬眼却见刚被自己取绰号“法海”的乱发男人竟与持正并肩向自己的位置走来。
男人一脸晦气，持正则像刚捡了钱似的，笑得开怀。
“你！”认出殷岚，乱发男人顿时火冒三丈，又想动手。
殷岚以眼神示意对方看看镜园门口那两个身材健壮的保安，有恃无恐道：“你再跟我过不去，我可又喊了，一般人只会看到你跟我抢宠物，到时候给你搞个行政拘留之类的……”
乱发男人闻言额角青筋直跳，但总算没再冲动行事。
将两人之间的汹涌暗潮看在眼里，持正摸了摸光头，疑惑地问：“小殷，你跟这个死脑筋有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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