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头桃子变出的死人四肢着地朝自己奔过来之前，殷岚猛地惊醒了。
注意力还有一部分停留在刚刚的梦境中，过了一会儿殷岚才意识到耳边的交谈声来自持正和楚明，而不是梦中的人头桃子们。
心情复杂地看一眼曾经吃过一口桃的楚明，殷岚觉得还好这人并没有什么感知非人的能力，不然也太过凄惨了点。
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人同情着，病急乱投医的楚明正在懊恼地说：“以前看那些鬼片鬼故事之类的，要解决问题都是从鬼的墓葬下手……我忽然觉得我们之前有点蠢，也许找到陶家人的墓地给他们上香道歉会比守在这儿管用。你们寺中有没有关于陶家人埋在哪里的记载？”
“这种事都是人家家族内部才知道的，我们寺里怎么可能有记载？不过，我觉得你找到他们墓地也没用，据说因为家人都是横死，有些人甚至没有全尸，所以为了辟邪，陶二小姐当年忍痛同意了用火葬……至于最后烧成的灰埋去了哪里，就只有她知道了。”持正这两天闲着的时候就在回想当年有意无意听到的，跟无桃寺起源有关的一些故事，还真想起来一些有用的。
楚明又问：“那，那个陶二小姐呢？她葬在哪儿你们总该知道吧！好歹人家捐了这么大一块地。”
“啊，这个我倒是知道。”持正摸了摸下巴，“因为陶二小姐没有亲人，据说那时候的住持是想要把她收葬在寺后面的空地里方便时时照顾洒扫的，但她的丫鬟说她曾经交代过不管自己何时何地去世，都不想再回到这块伤心地上，所以最后好像是初代住持在别的地方给她置办了一块坟地。”
人葬在其他地方，牌位却还供在无桃寺里，这有意义吗？
殷岚在心中吐槽了一下。
“快到零点了。”持正捞起僧服的袖子看了眼左腕戴的手表。
本来还算平和的气氛瞬间因为这句话变得紧张起来，在场三人无论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都不约而同把头转向西院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恍惚间殷岚好像听到了哪里传出的打更声。
这可是现代社会了，怎么可能还有人打更？
疑问刚冒出来，西院方向就传出吹拉弹唱的热闹声音，仿佛有人正在那边办宴会。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腔宛转悠扬直上云霄，合着宾客们的掌声和叫好声，真实无比。
殷岚对这类事情经历得比较多了，此时还算镇定，反观一旁的持正和楚明，身体都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大殿里本来是有电灯的，但在过了零点的那一瞬间，内中的照明却全变成了蜡烛。
微弱的烛光根本不足以照亮偌大的殿堂，殿中神佛的相貌此时都隐入深邃的黑暗中，晦暗不清。门外有脚步声带着一团幽碧的光芒缓缓向三人所在的大殿靠近，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客人们，该入席了。”
唰！
持正左手握着佛珠，右手覆于盘坐的膝盖上，手指触底，结了个被称为“降魔印”的佛手印，口中念起《楞严咒》。但他才刚起了个“南无萨怛他”的头，大殿的门已经被某种力量从外面推开了。
一团幽碧的光从被推开的门外飘入，殷岚还没看清来者相貌，眼前就忽然一花。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摆满酒席的西院中。院内张灯结彩，正中央搭了个戏台子，穿着近代古装的马褂长衫的男人们和穿着氅衣的女人们分坐在不同的桌上，用殷岚不太听得懂的口音闲聊着。
他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背着背包的现代人忽然出现在这样的宴席上，周围也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的，还有人给他劝酒。
殷岚自然一口都不敢沾席上的东西，一边勉强应对着，一边在人群中搜寻持正和楚明——这事做来倒是不难，毕竟无论是持正的光头还是楚明的石膏都挺显眼的，没几分钟殷岚就确定了他们的位置。
楚明看不见另当别论，持正也在找殷岚，双方视线一接触，他立刻朝殷岚招手示意他过去。
殷岚刚起身，就被刚才给他劝酒的宾客按住了：“小哥你去哪呢？那边桌都坐满了，有什么事等主人家说完话再办也不迟啊，这戏马上唱完了，你看，族长都在台下等着了。”
宾客手指的方向，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魁梧中年人正笑眯眯拍着身边一个年轻斯文男子的手臂说着什么，如果忽略掉诡异的时间和场合的话，倒是很典型的家长向亲友炫耀有出息的孩子的场面。
“啧啧，瞧族长这嘚瑟样子，有个留过洋的儿子有什么大不了的？瞧瞧小少爷穿的那身洋服哟，真以为跟洋人一样的打扮就能把皮漂白了不成？还有二小姐也是，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说什么有约会不参加……约会啥意思啊？男女之间哪有还没成亲就私相授受的，实在是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不知受到什么影响，殷岚发现他忽然能听懂这些人的方言了。
担心贸然反抗反而会激起这些明显不是活人的宾客的反弹，殷岚老老实实坐回位置上，按着他的那位就也松了手。
桌上另一个宾客此时发出一声嗤笑，压低声音道：“诶，说到今天要宣布的事啊，你们有没有听说前段时间曾有一场热闹？关于到底由谁继承家业的……”
“这算什么稀罕事啊，几个少爷都闹过几回了，族长就是铁了心要宠小的。”
要说这类宴席还真是听各路八卦的好地方，上回殷岚参加孙齐婚宴的时候也是听了不少流言蜚语，只不过这回没有报丧鸟偷吃偷喝了。
“少爷们闹那当然不算什么新鲜事，稀罕就稀罕在呀，小姐们也闹呢，说是洋人的女人都能继承家业，族长怎么就偏心儿子。哈哈哈，听说二小姐就是被族长打了脸，今天才不露面。”
哐当！
殷岚正听到关键的地方，楚明那边却忽然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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