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对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来说，调整心态，说忘就忘哪有那么容易？
听殷岚说了“无视理论”后，刘晓晓闭眼努力尝试了一下就挫败地喊起来：“不行！我做不到，我越想忘记反而记得越清楚了，她的那双眼睛，她身上的血，她……”
感到有黑烟渐渐朝刘晓晓身边汇聚，殷岚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向刘晓晓。
“得罪了。”他伸手在刘晓晓脸侧抓了一把。
这动作做得相当突兀，让人想不被吸引注意力都难。刘晓晓恐慌的情绪一下就无以为继了，她茫然地看着殷岚捏紧的拳头，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殷岚保持着左手紧握的动作，对刘晓晓说：“有小一点的瓶子吗？最好是两节手指那么大的。”
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有的人会坚决反抗，有的人则会随波逐流，刘晓晓明显属于后者。她一头雾水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翻出一个装着染成彩色的沙子的小漂流瓶，上面还绑着漂亮的橙色缎带，是朋友送给她的礼物。
“这个可以吗？”得到殷岚的认可后，刘晓晓拧开漂流瓶，准备把里面的沙子倒掉。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殷岚故作神秘地将握拳的左手悬到漂流瓶上方，然后盖在瓶口上。“好了，我把它关进去了。”
说完，殷岚从刘晓晓手中接过漂流瓶，重新拧紧盖子，轻轻晃了晃瓶身。
彩色的细沙随着他的动作在瓶中起起伏伏，明明并没有多出什么东西，但刘晓晓却有种好像真封了什么无形之物在里面一样。
她带着期待问：“你……你关进去的是……”想到对方之前的提醒，她捂住嘴，没把“鬼”字说出口。
殷岚点了点头。
刘晓晓的确是有一点招阴的体质，但她和殷岚不同，能看见一些东西或许只是因为现在年纪还小的缘故，只要别不断加深跟非人之物的接触，也许再大几岁，成年以后她便不会再感知到这些东西了。殷岚要做的，只是帮她克服并遗忘眼前的恐惧而已。
所以他微微弯下身体，诚恳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用对待同龄人的态度平和地说：“这也只是临时性的处理措施，明天我会去寺庙里把它超度掉，你要一起去吗？”
刘晓晓并不知道殷岚是怎么做到的，她本来还很抵触这个怪人来着，此时被他这么诚恳地看着，她忽然发现对方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其实很漂亮很清澈，于是她信了殷岚真的有特殊的能力，可以把隔壁那个可怕的鬼暂时封在瓶子里。因此她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明天一定不会失约，要亲眼见证殷岚处理掉自己害怕的源头。
几乎在刘晓晓信任殷岚的同时，那些原本被她的不安招来的怨力散开了，但是其中一缕就像之前清洁工坠楼案那样，无视殷岚的意愿钻进了他的身体。
大概这就是骗人的代价——他成功让刘晓晓相信空瓶子里关了鬼的同时，也因为对方相信他有能力处理非人之物，所以又染上了一点怨力。
不过比起诞生一个新怪谈，这样的代价已经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跟刘晓晓约好明天傍晚直接在地铁站门口碰面，殷岚背着今天收获的一袋土和一个漂流瓶返回寝室。
其实也没做多少事情，但是与不熟悉的人社交让他觉得耗尽了精力，只想快点整顿好然后休息。但他刚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本来在抄笔记的卢扬帆就拖着凳子凑了过来，悄悄问他：“你是去帮晓晓的忙吗？”
想到自己之前还觉得殷岚冷血，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就亲自去桂香苑了，卢扬帆既愧疚又佩服。
“给她点心理暗示，让她别再胡思乱想而已。”
殷岚把自己明天打算做的事说了，隐去跟非人之物有关的部分。他实在不想再收一份来自室友的怨力了。
卢扬帆对殷岚的办法将信将疑，最终决定明天也参与所谓的“超度仪式”，做殷岚的托，加深刘晓晓“问题已经解决”的印象。
明明不想跟太多人打交道，结果甩不开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第二天领着卢扬帆去跟刘晓晓碰头时，殷岚心里无比郁闷。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有卢扬帆陪同的好处——陈波反复推荐的那家寺庙规模很小，位置居然在大学城附近的湿地公园里面，一不留神就会因为走过头而错过。
幸好卢扬帆来过，为他们省下不少力气，不然按照缺德导航的路线走，他们就要直奔湿地公园的蓄水坝去了。
既然是这么冷门的位置，可想而知，这间小寺的香火也没有多旺盛。
殷岚三人抵达的时候，通往小寺的石阶上除了洒扫的僧侣，就只有两三个看起来像住在附近，饭后来这边徒步健身的老人家。正殿前古旧的大香炉幽幽燃着檀香，暮色中倒是真有点让人凝神静气的氛围感。
找到室友们口中说的许愿树，殷岚直接把漂流瓶绑到了树上。
小小的玻璃瓶混在一堆求桃花、求升学的红布条里，倒是不算显眼，就是让人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就行了？”刘晓晓表示怀疑。
殷岚一本正经指指正殿里的佛像，忽悠道：“菩萨看着呢，它没法作祟。而且这里没有遮挡，等晒足日子就物理超度了。”
“……”
这一刻，刘晓晓和卢扬帆脑海里都自动浮现一句广告词——XX酱油，晒足一百八十天。
用力摇摇头甩掉脑海中不合时宜的联想，考虑到来都来了，刘晓晓还是决定顺便求个开光的护身符。
殷岚没有跟着两人进去大殿的意思，索性就在寺庙的小院里随意走几步打发时间。
他对神佛没有顶礼膜拜的想法，因为并不相信——毕竟如果世间真有神佛，泉河公寓也不会成鬼屋了。但考虑到人家信众的心情，他也不会特意否定什么。
“疼啊，哎哟，真疼，谁来帮一下忙喂……”
经过一个偏院门口时，殷岚听到院中隐约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哀声求助。但此时那偏院中正有个小沙弥在扫落叶呢，对求助声却是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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