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闲聊的时候，村民们也讨论过要是那晋东支队打过来，给带来化肥，不但能让田地里的粮食增产，还能少缴税的日子该有多好过之类。
但也就想想，谁也没真盼着这种好事能落到自己头上。
倒是向来不多话的古先明在听到这事的时候，居然破天荒的问了几句，最后说：“这八路，听着不错……”
“老太爷哎，这八路就算再不错又如何？难道还能打的过鬼子？”
当时村民们调侃道。
古先明当时便没再说话，直接回了屋，只是第二天，古老太太跟人聊天儿，说自家老头子晚上抱出了哪个锁的死死的，就连自己都不给碰一下的箱子看了半晚上，不住的唉声叹气，说自己老了老了……
“都七十大几的岁数了，还能不老不成？”
古老太太当时笑言，想起那古先明这些年碰都不让自己碰一下的箱子，年轻的时候，她也不是没对那箱子疑神疑鬼过，只是这半辈子都过去了，现在无论箱子里装着什么，她也都释然了……
山里的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过着。
这两天，古先明的神色不太好，没来由的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似乎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一大早，古先明照例起了个大早，然后便发现村民们全都聚集在村口的方向向着下方张望……
“看什么呢？啥事？”古先明皱着眉头问。
“昨晚，下头好像在响枪！”
回话的是古先明的大儿子，三十多岁老实巴交的汉子古剑锋。
这名字，相比村里那些狗娃啊王老幺啊之类的名字，可算是天字第一号的好名字，是古先明自己给起的，村里人可都羡慕的紧，也有人曾经想请古先明帮着自家的孩子起个一样好听的名字，可惜古先明肚子里的墨水实在是有限的紧，愣没憋出个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村里人便也只能作罢……
枪，村民们都知道，古剑锋也知道。
但和所有的村民们一样，古剑锋其实远远无法仅仅从声音里分辨出枪声和炮仗声有什么不同，之所以回答自家老爹好像是在响枪，实在是因为就这沟里，除了年节村民们家里放上几串炮仗，谁也不会在这沟里放炮仗。
更何况，昨晚这沟里，隔一阵子就响起一声，除了打枪，他们可不认为谁还会这么放炮仗玩儿……
听说是响枪，古先明的身躯明显的僵硬了起来，刚要说话，下边几里开外的沟里，又传来了一声枪响！
同时，更传来了几声如同负伤的野兽嘶吼般的声音……
“是枪响！”
“下边有人……”
村民们纷纷惊叫，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古先明，希望这个村里的主心骨给大家出出主意，说说接下来该咋办。
“下去看看！”
古先明猛然开口，平时不苟言笑但还算温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锐利。
“老头子，你疯啦？”古老太太惊叫。
村民们明显也没想到向来老成持重的古先明没让大家躲起来，而是让下去看看，纷纷吃惊的道：“老爷子，下头响枪捏，说不定要死人……”
“一群孬货！”
古先明却是勃然大怒，自己当先冲了下去！
“爹，你慢点儿……”
古剑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快步跟上。
村民们犹豫了一阵，也是纷纷跟了上去，向着传来声响的地方冲去。
很快，山沟里的一切，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
那怪石嶙峋的山沟中，有两名身材瘦小，浑身上下早就被汗水湿透的女人抬着一副担架，连走带爬的向着他们这边爬了过来……
那两个女人的样子，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和疲惫，似乎随时都会因为太累太辛苦而晕厥过去，但她们却依旧倔强的坚持着，抬着那对她们来说明显是极其沉重的负担的担架，一步又一步……
似乎，只有她们彻底的死去，她们才会停下。
可即便是死了，她们那倔强着，奋尽一切前行的精神，也会像是那向阳的藤蔓一样，根枯萎了，却依旧还将所有的养分，都输送到枝叶的顶端，让它继续生长，祈求它能拥抱一次阳光……
那种前行的力量，几乎是穿透性的，从她们那瘦小的身躯上，从她们那疲惫到已经有些麻木的脸上，绽放开来……
这一幕，本就已经足够让人触目惊心了。
但更触目惊心的，却明显是在抬着担架的二女身后十几二十米开外。
有一个男人，浑身浴血，挺着刺刀在和好几人对峙，那几人中有眼神惊恐的村里人曾今见过的地主狗腿子，还有那些穿着黄皮的鬼子兵！
那男人，明显伤的极重，隔着五六十米，村民们都能看到那男人身上有血水在不断的滴落……
但他却没有后退，他在浑身浴血中，后退中，不断的和冲击过来的鬼子狗腿子们交手，嘶吼！
每一步，都有血水在他的身下凝聚成串……
那些血，让所有的村民们在恐惧之余，都忍不住好奇——流了那么多的血，那男人身体里的血怕是早就流干了……
可为什么他还没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意着沟里抬着担架的两个瘦小女人，看着那应该早就死了却偏偏还战斗不休的男人……
没有人注意到，古先明此刻的表情，早已须发偾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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